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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2013年发表情况
2013年获奖情况
卧虎:陈玉兰五题
陈玉兰小小说十八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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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发表情况
你幸福吗
《天津文学》2013年1期
色诱
《小说界》2013年3期
相思镇
《微型小说选刊》2013年14期转载
村里来了检查团
《玉泉》2013年1期
精神的力量
《演讲与口才》2013年10期
转让丈夫合同
《河北小小说》2013年2期
储钱罐
《河北小小说》2013年2期
猛子女人与赛虎
《河北小小说》2013年 2期
面子
《当代小小说》2013年夏季卷
转让丈夫合同
《蜀南文学》2013年1期
转让丈夫合同 《小小说出版》2013年1期
一次难忘的演讲
《语文报》 2013年1期
刘教授
《当代闪小说》2013年第4期
秘密
《小小说月刊》2013年8期
生日蛋糕
《国际日报》(印尼) 2013年7月6日
你幸福吗
《微型小说选刊》2013年8期转载
白马 《天津文学》2013年7期)
朋友
《金山》2013年8期
短信十则
《当代闪小说》2013年第5期
寻人启事
《当代闪小说》2013年第5期
相思镇
《大沥文艺》2013年26期
寻人启事
《蒙城文艺》杂志创刊号2013年9 月
秦家班
《荷花淀》2013年5期
刘教授
《中华日报》(泰国)2013年9月18日
寻人启事 《日月》2013年第3期
恩爱夫妻
《当代闪小说》2013年第6期
寻人启事
《中华日报》(泰国) 2013年10月16日
龙虎斗
《小小说出版》2013年3期
歌声路过我家门 《牡丹晚报》2013年11月11日
寻人启事
《丹凤阁》2013年第4期
谢谢你爱过我
《百花园》2013 年11期
龙虎斗
《小小说选刊》2013年第23期
莲叶托桃
《小小说家》2013年11月
(注:一些市报或内部刊物发表的作品不在统计之列)
2013年获奖情况
《我爱你》等收录《当代中国闪小说精华选粹》(原《2012年闪小说精选》)情感篇
《一杯浊酒》收入《善美在这里凝聚》一书
《你幸福吗?》、《色诱》、《储钱罐》、《市长一条街的秘密》被推荐到新浪网首页
《龙虎斗》获黔台杯·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第一名
《秦家戏班》获“献王杯”第三届(2012年度)河北小小说佳作奖
《正常》获“野三坡杯”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大赛优秀奖
获2013年中国闪小说新锐作家奖
卧虎:陈玉兰五题
相思镇
最伟大的爱,莫过于能为爱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即使妻子为了戒毒的丈夫。
小爱有声,大爱无言。
秦家班
情节一波三折,翻三番。先求平正,后求险绝,而后复归平正之法。亦绚烂的是花,朴素的是果。
平实老到的将万丈波澜浓缩于方寸之间,中短篇的含量。
储钱罐
利用矛盾修饰反衬被丈夫背叛的痛苦,绵里藏针,力透纸背:
“春天的夜是柔和的,柔和的风抚摸着我欢快的情绪。我悄悄打开新房的门,那是个停电的时候,黑暗像一只蝴蝶悄无声息地飘然而落,我以为这是天意,给了我大大惊奇,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与我面面对视。我把她一丝不挂堵在我的床上被窝里,僵持片刻,我把愤怒的、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用指尖在大眼睛的长发里轻轻游移。”
用破碎的储存盒喻一颗破碎的心与不可复合的婚姻,凄婉哀绝,酣畅淋漓。
面子
《面子》故事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去掉末尾“原来是这样,人啊人!”这句议论更意味悠长。
陈玉兰说小说
实战与理论是创作的两翼,虚实相济,站得高,看得远,更可飞得高,走得远。而少走弯路,亦可谓最大的捷径。这是玉兰这两年创作从量变到质变的最主要元素。毛泽东曾言,没有实战,是空头理论家,而没有理论的指导,人就如在山里转圈圈,要苦煞人。
关于故事与小说的区别,玉兰说得家常而深刻;关于小说放大生活的功能,阐述也深入浅出,言简意丰:
什么是故事?什么是小说?什么是故事语言?什么是小说语言?我的感觉是,一个流线型,一个形象化,一个直白,一个含蓄,一个用事件吸引人,一个用人物牵动读者,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鲁迅说过:“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作品只是集中了、凝练了、放大了、升华了生活中的一个令人震撼的片断。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53f2f80102e9oo.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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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兰小小说十八题目录
1、秦家戏班
2、相思镇
3、色诱
4、谢谢你爱过我
5、你幸福吗?
6、白马
7、村里来了检查团
8、莲叶托桃
9、朋友
10、秘密
11、转让丈夫合同
12、猛子 女人与赛虎
13、储钱罐
14、面子
15、一次难忘的演讲
16、正常
17、市长一条街的秘密
18、短信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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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戏 (龙虎斗)
民国初期,保定府直隶督军曹锟六十大寿,
传令:全城各戏班比试,得头名者进宅唱堂会。一时间,各路英雄风起云涌,杀得天浑地暗,最后,剩秦、袁两家决一雌雄。
总督府门前有两支大旗杆,直插云霄,一旗飘着国民党青天白日旗,一旗飘着总督府五色督军条旗。据传,旗杆从无人敢攀,
旗杆顶只有侠盗燕子李三常去栖息,
曹锟手下传令:两班主徒手攀大旗杆,谁先到顶,扯起大旗为赢。
秦班主心里掂量着,那五色督军条旗,曹锟视为命根子,昭示自己的权利、气势,如神位般供奉,现正竞选大总统,动其大旗,岂有好果子吃?便犹豫迟迟未动。袁班主一旁讥笑:戏班四五十人的饭口不管?秦班主咬牙跺脚,
心一狠,揣上脑袋拼条活路。
两人各立了生死状,搓两阄,一为青天白日旗,一为五色督军条旗,抓哪阄,攀哪旗。秦班主记不得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闭眼一抓,战战兢兢半天才敢打开,竟是青天白日旗,心里一阵窃喜,苍天有眼,佑我不死,平时连树都不敢上的秦班主,竟不知哪来的邪劲,“噌噌噌”如猴子般蹿到旗杆顶。低头一看,袁班主并没有动静,站在旗杆下,杨杨手,高喊一声,后会有期,掉头便走,离了古城门,扬长而去。
秦班主赢了这场比武,得了重金,自然成了曹锟府的常客。自此,眼睛长到脑袋顶,一般人眼里夹都不夹
,话音自是鼻子里哼出。但他每每想起袁班主,便觉愧对。
一日,一个年轻人来到秦家班,叫板秦班主。秦班主见他人高马大,膀阔腰圆,好一副人才,似曾相识,便有几分喜欢。秦班主不曾理他,任他叫骂。不曾想,年轻人拿秦班主对他的迁就,当软弱可欺,竟放出话来,缩进乌龟壳不出来,徒有其名,怕了不成?秦班主当下血冲脑门,撕旗迎战。
全城人闻此消息,把二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据说,保定军校傅作义将军也在人群中。
但见秦班主一身夜行装束,裹了腿脚;乌黑平头,透着干净利索;头顶十八只青花瓷碗,最上面一只盛满了水,把二胡立于腰间,拉满弓弦,开弓有声,如万马奔腾,似瀑布飞溅,气势滂沱,头顶碗中的水一滴未溢,功夫了得!
年轻人嘴角泛起一抹笑。轻轻拉动手中二胡,如诉如泣,竟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但见年轻人席地而坐,挽起裤腿,脱掉鞋子,一只脚夹起胡弦,一只脚夹紧弓子,双脚拉起二胡,弓弦和一,上下翻动,或高或低,或张或驰。秦班主见他技艺十分娴熟,心说这人倒有些本事,又见年轻人双手撑地,双脚离地,头朝下拿起大顶,却仍用双脚把二胡拉得山响。秦班主似觉一股杀气逼来,连打几个冷战。忽见年轻人仍用双手撑地,双脚拉着二胡,稳稳绕场一周,二胡声越发悠扬嘹亮。
这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江湖神仙脚!
寂静中一声惊呼,雷鸣般掌声刺破青天,铜板如冰雹飞向年轻人。
秦班主猛见年轻人脚心一朵紫梅花,分外刺眼,忽地想起,袁班主脚心与此一模一样,那句“后会有期”,霎时如雷贯耳,只觉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
年轻人走到秦班主跟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年我爹是有名的“猴爬杆”,而且,曹锟已私下应允我爹唱堂会,所抓两阄都为青天白日旗,曹锟意在激起各戏班互斗,为他大寿烘托气氛。我爹不忍,解散戏班,后奔延安抗日剧团,在战斗中牺牲。今儿,我特来为父明志。说着把整整一口袋铜子递给了秦班主。
秦班主羞愧泪流:年轻人,请留步,我有话请教。
那年,一九四九年,阳光分外灿烂,两戏班合二为一,就是古城剧团前身。
(获《黔台杯·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第一名、“献王杯”第三届(2012年度)河北小小说佳作奖、《荷花淀》2013年5期、《小小说选刊》2013年23期)
相思镇
这是北方一个小镇,建筑古典优雅,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铺路。听老人们讲,许多年前,这里曾是一片荒地,一个大户人家,妻早亡,葬于此地,他悲伤不已,思念欲绝,来此地建此镇,为守护妻子,取名相思镇。这里人们一直生活在和谐温馨中,如世外桃源一般。
清明时节,细雨沙沙,如丝珠般连绵不断,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向人们撒来,带来了初春的寒噤。一个影子飘呼呼来到街口池塘边,蹲下,用双手在池塘边,挖出一坨湿泥,不停地拍打,不停地泥捏,嘴里不停地唠叨:捏一个你,捏一个我,咱俩捏在一起,永不分离。
镇上来了一位外乡人。
他四十来岁,蓬头垢面,胡子啦叉,一缕一缕粘在一起,衣冠不整,嘴里喋喋不休,唠唠叨叨,不知说些什么,有时哭,有时笑,哭得很凄惨,笑得很悲凉,一个人疯疯癫癫在镇上流浪,他打破了镇上的宁静。
他在镇上出现很有规律性,每天只三次,早饭、午饭、晚饭,其它时间便没了影子。
早饭,他必到全镇最好的馄饨摊,要两碗馄饨,放虾皮、放韭菜花,打上两个荷包蛋,又顺手抄起几根油条,说声谢了。拿了便走。
午饭,必到全镇最豪华的亚华大酒店,要一个鱼香肉丝、一个小鸡炖蘑菇,两碗大米饭、两碗鸡蛋汤,热乎乎的,说声谢了。端了便走。
晚饭,必到全镇最好的琼华粥馆,要两碗紫米芝麻莲子粥,两个肉饼,一荤一素,用毛巾裹了,怕凉了,说声谢了。匆匆便走。
他前脚走,后脚必有一人为他偷偷买单,那人中等年纪,中等个头,西服革履。付完款,必会再付两万元,作为预付饭费,要馆家好吃好喝好好待他。
有些顽皮的男孩子围住他,叫到:疯子疯,白吃翁,要好菜,不给钱。
他并不气恼,眼里射出柔柔的光,伸手抚摸男孩的头,嘻嘻笑道:孩子,爸爸太忙,没有时间管你,我得照顾你妈去。男孩们并不畏惧他,任他摸着,与他嬉戏:叫你声爸,给多少钱?他便低头浑身东找西摸,把口袋全翻出来说:钱没了,被人抢跑了。把两手向外摊着,嘻嘻地傻笑。有些好奇人,便跟踪他。只见他来到镇外一片荒地,这里不知啥时添了一棵梨树,高大疏长,枝干暇白,树叶莹绿,梨树下有一小草棚,不遮风不避雨,松松垮垮、东倒西歪勉强支撑着,棚里只一床脏兮兮的破被褥。草棚边有一座新坟莹,坟茔前立一石碑,上写着:爱妻吴秀洁之墓。坟茔齐整洁净,周围摆满或大或小,或圆或方小石块,碑前几丝淡淡杏花盎然盛放,水气汪汪,他坐下来,把饭菜摆在碑前,淌下泪来,对着墓碑轻声自语:秀洁吃饭了,都是你平时爱吃的,秀洁不要哭,我一直都在呢,一天也不会离开你。
晚上,星星在天幕上闪烁,他一人孤单寂寞,坐在碑前细语喃喃:秀洁,天凉了,你有没有给自己多穿衣服呀,不要担心老公,你看,我穿的厚厚的,不用担心我,不早了,妻,咱们都睡觉吧!老公给你讲故事听,哄你睡觉,我的妻……
但镇里人谁也不能靠近那坟茔,稍靠近一些,他抄起棍子便打,骂骂咧咧,歇斯底里狂叫:不许吵醒我老婆。
镇里人纷纷猜测他的来头,想方设法赶走他。一日,便拦住经常替他买单的那个男人,问其究竟。男人叹口气,泪眼盈盈说,我是北京来的,这是我的弟弟,几年前,他是踌躇满志的房地产商家,资产几个亿,不知啥时染了毒品,很快把家底败光,人也一跌不振。弟媳极力劝他,他也有心戒毒,进戒毒所20多次,几进几出,戒毒艰难,人也奄奄一息。去年冬天,弟媳下班回来,见他又在吸毒,夺了毒品。弟弟难受的寻死觅活,拿刀子自残。弟媳夺刀,两人拼命厮打一起,弟弟抢夺毒品,弟媳情急下,把毒品含在嘴里,弟弟拼命抠弟媳嘴,夺毒品,弟媳一咬牙把毒品咽进肚里,毒性发作,弟媳只说了一句,把我送回家乡相思镇。便昏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弟弟把弟媳的骨灰带回相思镇,掩埋好,守在坟茔旁,昼夜思念,痛哭流涕:我对你并不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以命警示我,为什么我要染毒瘾,你不帮我戒了,不陪我了,我的良心在折磨着我,你知道吗?他不吃不喝不睡,痛心疾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认了,整天守在坟茔旁叫着妻子的名字。
全镇人被感动了,再没有说什么,替他经常添土修坟,筹钱给他盖了结实的小屋,换了新被褥、新衣服,脏了那些妇女们抢着给他洗干净,破了买了新的再换上。
孩子们远远见了他叫到:北京爸爸,你好。他大声答应着,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孩子,有人管你了,我放心了,我照顾你妈去。说着癫癫跑走了。
全镇所有饭馆,24小时门给他大开着,他啥时到,要啥做啥送啥,不收分文。
相思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温馨。
(《微型小说选刊》2013年14期转载、《大沥文艺》2013年26期)
色诱
这是一个城中村。村民们看见村长点头哈腰,把大腹便便的建筑商老李请进来,那一座座摩天大楼就拔地而起。耕地没有了,生存栖息地缩小了,空气混浊了,心里即失望又无奈。一堆堆建筑材料堵塞了交通,像垃圾一样叫村民们厌恶。村民们不知谁率先打起了它们的主意,随后一窝蜂倾巢出动:村民们每天夜里把建筑材料偷出去,卖到远一些的工地,做起了无本生意。
老李很恼火,招来了大批保安,昼夜巡逻。可没安生几天,保安与村民们沆瀣一气,家贼引外鬼偷的更厉害,更疯狂。老李气坏了,解雇了保安,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金毛大狼狗,气势凶凶,眉毛上有两个黑圈,人称四眼狗,外号赛虎。它暴躁凶猛,呲牙咧嘴,吐着长长的红舌头,流着哈喇子,见谁咬谁。听说为原主家看家护院十分精忠,因咬死过贼派出所要枪毙它。主家念其忠心耿耿,舍不得,好说歹说,掏了罚款,才保住了这厮性命,给了老李。
村民们谁也不敢靠近它,老远狂吠着,窜起一人多高,向你扑来,不是有铁链子死死拴住,大有生吞活剥撕掉人之势。村民们安静了,谁也不敢冒然行动,对它伤透了脑筋,又恨的牙根生疼。村民二嘎子偷偷拿掺了毒药的羊肉给那厮,它闻都不闻,只一阵狂咬,冲他猛扑过来。吓的二嘎子撒丫子狂跑,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又先后有人拿了烧鸡、熏鱼、火腿给那厮,它不但不吃,反而更加凶猛地狂咬。
从那时,建筑工地再也没有丢过东西。老李大大松了一口气,保住了一时的安宁。
忽一日,赛虎一晚上没有叫唤。老李早晨看见,工地上建筑材料丢了精光,赛虎也不知去向,只剩下半截铁链子扔在地上,地上滴滴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悲伤,赛虎被人害死了。老李泪流满面,他一面心疼丢了那么多的建筑材料,一面担心建筑材料再也没人看护了,手拿着铁链子一声声呼唤着赛虎的名字:你为“国”捐躯了。老李决心,一定要找到赛虎的尸体,把它掩埋起来,立个碑写上它的凶猛善战。老李顺着那厮的血爪印一步步找下去。他看见,在工地不远处的空地上,拴着一只与赛虎样子差不多的狗,但老李远远看出那是只母狗,它被拴在一根绳子上,绳子被铁钉牢牢钉在地上。母狗翘着尾巴,哼哼唧唧焦急地在原地打转。老李走过去,简直不敢相信,母狗周围挖了深深的一圈坑,坑里灌满了水,用衰草在表面遮住。赛虎在水坑里,浑身是泥,向上探着头,精疲力尽地挣扎着,有气无力嗷嗷哀鸣着,全没有先前的威猛,像一只丧家之犬。
老李明白了,可恨的村里人,用一只发情的母狗做诱饵,引诱赛虎。那厮怎知这般算计,为求“爱”,自然掉进了他们的陷阱里,太狡猾,想绝了。
老李把赛虎捞上来,替它擦拭着身上的毛,拍拍它的头,十分同情:唉,色诱,有理智的人类都抵挡不住,何况你是一只畜生。
(《小说界》2013年3期、被推荐到新浪网首页、《小小说收藏档案库》特别收藏)
谢谢你爱过我
夜,闪烁着点点星星。风,脉脉含情抚摸着月儿。黑夜里的新娘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端坐在梳妆镜前细心地打扮,她叫玫。新娘的眼睛始终不离开梳妆镜前那张照片。那是一位帅气年轻的军人微笑地瞅着她,军人像一根隐形的丝线把她的眸子紧紧拽住。军人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似要对她说些什么。
新娘知道他要说,喜欢白白净净,脸红扑扑的女孩儿。新娘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倩影仔细看去,发现已打了粉底的脸上还露着一丝惨白,赶紧用胭脂轻轻扑着浓浓的腮红。新娘对着照片中的他问到:这样好看吗?她轻启朱唇,像是与他商量又像是自言自语。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来了吗?新娘朝思暮想苦苦等待的他来了吗?新娘眼里透着浓浓的期盼,抿紧嘴唇低头羞答答侍弄洁白的胸花。
夜不早了,快睡吧。娘在外屋说。
早哩,一会儿再睡。新娘回答。
当兵好。玫第一次听军人说这话是在大四的时候。她坐在图书馆默默的角落,悄悄翻看《罗密欧与朱丽叶》。对桌响亮的大动作翻书声惊动她,抬头看,一本英文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心砰然一动。书后探出一个帅气的小平头:你好,我叫永生,永远活着的永,生儿不死的生,未有恋爱史,特长英语,爱好当兵。她听他自报家门莞尔一笑。他说,我早就注意你了,你英语考试这次不理想,我可以做你的英文辅导老师。
新娘用洁白的丝帕擦拭照片怕有一丝灰尘,新娘对他说: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新娘仿佛看见他的嘴在动。新娘知道他要说:喜欢你双眼皮大眼睛。镜子里的新娘,把睫毛膏轻轻涂在睫毛上,用睫毛夹柔柔地挑得向上弯曲,忽闪忽闪一双大眼睛有了几分灵气。
新娘对他说:你经常开我玩笑,说你是小眼迷人,我是大眼无神。现在我的眼睛有神了吗?
睡吧,身子骨儿要紧。娘又在催促。
您睡吧,我睡不着哩。新娘回答。
当兵好。玫第二次听军人说这话是在他穿上军装的时候。我已报名参军,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在家乡教书,我在边疆保卫家乡。你我天各一方鸿雁传书吧。
新娘甜甜地念着照片后面那几行正楷小字:想一个人的感觉真好,你是我前世在佛前许下的缘;你是我梦境的那片云;你是我思念的那颗星;你是我擦肩的那片树叶;你是我相知心灵的契约。这是他寄给她的第一封情书。新娘天天搂着这首诗进入梦乡与他相会。
新娘仔细挑选着口红的颜色。用中意的大红颜色在少些红韵的嘴唇细细涂抹,使劲抿抿嘴唇,极力把唇膏涂的均匀,慢慢用唇线笔勾勒出美丽的唇形。
新娘对他说:我知道你最喜欢大红的。因红色代表着热烈与奔放,代表着你的一片痴心。你不能食言你对我的许诺。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要来娶我,我等待的早已焦急。
睡吧,娘不能没有你。娘声音有些哽咽。
娘,我也是哩。 新娘泪水充盈努力不使掉下来。
我喜欢你弯弯的浓浓的眉。新娘清晰记得他用眉笔细细给自己描眉画眼。上眼帘要画得细而长,末端轻轻向上挑起形成一条弧线,下眼帘只画三分之一处。那次,他一边说着一边发现新娘眉角少了几根眉毛,用眉笔细细的勾画,弥补好那一丝点的空白。
新娘对着照片中的他说,今夜你为啥不来给我画眉?难道你是昙花一现吗?给我一生的思念与牵挂,留下永远挥不去的万缕情思与海誓山盟。你怎么还不来呀!
门外响起汽车笛声。
车来了,娘去开门。娘说着传来“悉悉嗦嗦”蹒跚的脚步声。
今天是玫的结婚日。玫就要当新娘了。玫站起身来,用手扯起裙摆,抖动着长裙,转动着身躯,扭头对他问到:婚纱是你最喜欢的,是你在十几件婚纱中挑选的,胸前有镂空白梅花的那种。我穿上好看吗?
清晨的鸣鸟惊碎了人的梦幻,一切显得那么空灵绰约。天已经亮了。该是见他的时候了。新娘细心地在憔悴的脸上又补了补妆,默默穿上黑色透明长筒丝袜,蹬上黑色高跟皮鞋;套上黑色长臂网眼丝织手套,戴上黑色羽毛宽沿帽。
新娘把军人的照片紧紧抱在怀里,那是戴黑纱的镜框。新娘平静而凝重地推开闺门,新娘要为他送行,参加他的葬礼。
军人在与洪水搏击中,为救落水群众牺牲了!
(《百花园》2013年第11期)
你幸福吗
一不小心,我被幸福了。贾幸福一双不大的小眼睛,笑咪成一条缝,看着大伙,吧嗒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嘴里不停地吐着烟雾,幸福地说。他粗糙的黑脸扑扑透着健壮,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他把铁锹敲得咚咚山响,两个臂膀绷起的腱子肉透着威猛,他努力把坑坑洼洼的自家土院,修得平整,干起活来格外有劲。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忙活着帮他收拾,嘻嘻哈哈逗他打趣。
当县里“你幸福吗?”采访组来到村口的时候,村长把村头那句醒目的“消灭光棍村”标语刷掉,乐呵呵说,今天,最后一个光棍也消灭了。这村虽说不上穷山恶水,可听老辈子人讲,这里曾是沙僧的那条流沙河,不能说寸草不生,也丝毫没有沙里淘金,只盛产红薯,长得茂盛,个大顺溜,一准红沙瓤,咬一口“嘎嘣”脆甜,可是黄金值钱,红薯不值钱,加之离公路较远,交通不便,红薯运不出去,只好烂在地里,成了四邻五乡的贫困村,这村姑娘麻溜外嫁,外村姑娘涩涩不来,自然,除生产红薯外,还有一大特产,光棍多。新村长上任,叫得最响的就是那句话,消灭光棍村,村头路口墙角旮旯全写满这几个字。这几年,经过村长带着乡亲们铆劲折腾,倒腾出去的红薯真换来一路的新媳妇,显得村里生机勃勃,红红火火。贾幸福因爹娘早亡,自己守着一间破土坯房,38岁还光棍一根。采访组听到贾幸福的情况,偏偏要采访他,你幸福吗?这下愁煞了村长,连夜召开村干部会议,商量如何妆饰贾幸福。
这不,村长找人给贾幸福的房里房外刷了一层大白,把村办室的办公桌弄来,放在床边,床上添了一茬新被褥,乡亲们都忙里忙外张罗着,好像贾幸福娶媳妇了。乐得贾幸福一整天,嘴都没有合上,咧得都僵硬了。他刮了胡子,理了板寸,用香皂把脸褪了一层皮,把村长特意给他买的深蓝西服穿上,憨态可掬,人模人样的换了一个人似的。万事俱备,村西头二婶也把新媳妇领来,说这是我娘家村的媳妇,前几年,男人出去打工,有了小三,不要她了,刚离了,带一四岁男孩儿,我好说歹说把人家哄来,先应景一下,回头别忘了给人家租赁费。
贾幸福瞅那媳妇有三十一、二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盘头挽髻,穿一件大红碎花褂,黑黑的裤子,一双黑色平面绒圆口鞋,羞答答躲在二婶身后,瞅着自己,掩嘴嗤嗤地笑。她身后还牵着一个男孩儿,倒没啥拘谨,口里嘬着棒棒糖,把娘衣角扯得紧。贾幸福乐的,只知道呆痴痴地咧着大嘴,瞅着娘俩,双手揪紧自己前衣襟“嘿嘿”傻笑。村长说,傻呀,赶紧着,我教你俩背台词。
一阵喜庆锣鼓迎进了采访组,新刷的房子里,那个穿着马甲的中年男人把三条腿的镜头对着贾幸福,年轻漂亮的女主播嘴对着麦克风,问贾幸福:你幸福吗?
贾幸福早喜得晕菜了,刚背过的台词一句没想起,咧着大嘴从实招来:我现在十分的幸福。他指指崭新的大彩电,这是我幸福来的。指指半自动双缸洗衣机,这也是我幸福来的。扯扯那女人的手,老婆也是幸福来的。搂搂那男孩儿的头,儿子更是幸福来的。他转身满屋子一划拉,这一切一切都是幸福来的,我这会儿幸福的都找不到北了。
女主持说,给你们来个全家福吧。“咯嚓”,一张贾幸福张着大嘴傻笑的全家福定格了!
折腾完了,村长请一行人去吃幸福饭,扭头偷偷对贾幸福说,屋里东西一样别动,回头我全搬走。贾幸福有些傻眼,不高兴。当村长也要把那女人带走时,贾幸福急眼了:你们幸福完了走人,扔下我还是光棍一根呀。他一把拽住女人说,我们幸福一场,让她给我做顿幸福饭,说说幸福话,全家幸福一下不成吗?村长不愿意。贾幸福开始耍赖说,你不答应,我就把你们造假幸福的事捅出去。村长见那女人扭捏着,脸红红的迟迟不动,站在贾幸福身后,似有几分意思,低着头呢喃到:那租赁费我不要了。村长一听知她几分心思,就顺水推舟说,你们幸福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吧。
傍黑儿,村长喝好幸福酒回来,贾幸福门已上锁,彩电洗衣机扔院里。留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我啥也没有,她啥也不要,她说要我真心,我就给她真心,一辈子,足够了,西服钱先欠着,回头再还你,请你们吃喜糖。邻居说,贾幸福推着小拉车,车后装着红薯,车前坐着女人,
女人怀里搂着娃,娃子喜气洋洋叫着爹,他们到县里领结婚证,说不回来了,留在县里卖烤红薯了。
(《天津文学》2013年1期、《微型小说选刊》2013年8月转载、推荐到新浪网首页)
白马
七七卢沟桥事变第二年,小鬼子在京畿要地保府派来一支秘密特工队——特高课,专门刺探军情,暗杀抗日志士。
特高课“一把手”野二,长得酷似希特勒,尤其鼻子底下那撮小黑胡贼像,是小日本天皇的什么亲戚,心狠手辣,野兽般凶残,以杀中国人取乐。
野二有一嗜好,骑马。野二在保府城东灭绝一个村四百多口,把村夷为平地,建一飞机场,为小日本运送军备武器。野二经常在那里遛马,那时,全部飞机停飞,为他戒严。那年,野二得一匹战马,牵回时浑身血红,两眼喷火,泪流成血,血色汗渍。疗伤洗净后全身雪白,没一丝杂毛,高头雄健,嘶鸣如虎啸,奔驰如风疾。但谁人近它不能,野二稍一靠近,被白马一蹶子撂倒,屁股梗险些摔碎。有人劝他,此马眼露凶光,必伤骑主,杀了它。野二不舍,说就是有野性我才要驯服。
此马是国民党一位师长的坐骑。在一次与小日本殊死决战中,杀得天昏地暗,横尸遍野,终因寡不敌众,全师覆没。师长身中三七二十一刀,刀刀见血,竟自岿然不动,举刀昂立于杀场。白马在他身边嘶鸣如泣,啼啼见血,天地一片血红。
野二见此马甚爱,如获珍宝,爱不释手。因白马前右蹄有些跛,野二找兽医反复查看,没啥毛病,又找人换了马掌也无济于事,野二十分焦恼。不几日,在野二办公地点不远临街处,来了两个壮年汉子,腿蹬藏青色灯笼裤,上穿本白对襟褡裢坎肩,臂膀腱子肉隆起透着健壮。哥俩用两张苇席支撑搭起一个铺子,斑斑驳驳洒进些阳光,棚内垒一炉灶专门打造铁马掌,风箱呼哧呼哧拉得山响,丁丁当当地敲打,手上疤痕累累,定是飞溅火花烫伤。这一日,野二见其铁匠铺,不觉把马牵来。那白马见其哥俩,似有悲喜交集之态,一声长嘶,泪流两行,如汩汩红泉涌出。哥俩脸上倒没啥表情,只把嘴巴紧紧抿住,脸偷偷扭过去。哥俩二话不说,抄起马腿使其弯曲,把马蹄放于自己膝盖上,用皮尺量好寸码,如人做鞋有多大脚做多大码,铁匠“量蹄做掌”,手艺娴熟。之后,风箱拉得紧,火燃得旺,炉温达一千多度铁烧得通红取出,置于铁墩上,甩开膀子,抡圆大锤,丁丁当当敲了整整五十响,一副亮铮铮铁掌打就,水中粘凉,阴凉处放上一阵。哥俩把马蹄重新置于膝盖上,削其厚茧,用铁锉打磨平滑,那马掌没有几下便钉好。只见那白马,换了铁蹄,如疾西风,箭离弦,虎添翼,前蹄腾空,一声嘶叫,足疾全无。把野二喜的“吆西、吆西”直脖叫唤,那张蛤蟆嘴乐得河马大。哥俩轻轻拍拍白马的头,抚摸它的背,在耳边亲昵几句,事蹊跷,白马竟让野二上了身。
自此,哥俩名声大震,生意甚旺。
一日夜深,哥俩正要封火入眠。一黑衣人潜入铁匠铺,对哥俩劝道:何不在马掌上做些手脚,让马失前蹄,摔死野二与马下。哥俩互瞅一眼高声叫喊:有八路,抓八路!鬼子闻声,包抄过来。那土八路撒丫子玩命逃窜,顾不及回头慌忙朝屁股后面胡乱放几枪,一个鬼子没撂倒,反让鬼子打伤一条腿,一溜歪斜窜向城外。
自这事,哥俩名声大跌,背了汉奸骂名,哥俩并不理会,只埋头打铁。
野二怕八路加害哥俩,误了白马钉掌,把哥俩弄到特高课院内,专门伺候白马,但仍在暗中监视。
一日,野二急急忙忙命令哥俩,打一副漂亮铁掌,给白马换上。哥俩特别卖力气,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副金掌,钉与白马蹄上。那白马立刻足底栩栩生辉,分外神气,气宇轩昂,大有重赴杀场跃跃欲试之神态。
哥俩把嘴伏在白马耳边不知说些什么。白马立刻血泪横流,打个喷嚏,仰头长嘶。哥俩头一次也落下泪来,默默无语擦拭白马的泪,抚摸白马的头,细细梳理白马的鬃毛,净净擦洗白马的身。人与马像生死离别的难友,泣不成声。“风萧萧兮水易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好一幅荆柯刺秦王诀别图。
第二日,野二骑着高头白马,去了飞机场。时间不长,飞机场轰轰爆炸声传来,随后浓烟滚滚直插云霄,映红了整个天。
据传,白马驮着野二冲向飞机,引燃炸弹,十几架飞机,整列北平来的押运军火的鬼子、野二与白马同归于尽,生命无一存息。
早已埋伏在特高课老窝附近的八路军,趁机攻进院内,把鬼子全部歼灭,还缴了几十条枪。
传言,那白马发现从飞机上下来的小鬼子头儿正是杀害师长的凶手,愤怒冲了过去决一死战,白马金掌为金色火石,马疾驰,与石灰路面摩擦起火,点燃了炸药;那哥俩是师长属下专为白马钉掌的马夫,替师长报仇而来;八路军攻打特高课路线图是哥俩事先画好。事后,哥俩没了踪影,真真假假越传越神。
(《天津文学》2013年7期)
村里来了检查团
村长柱子昨晚没有回家,住在了大队部,早起,那泡晨尿还没有撒完,手还在裤裆里抖落着,就在大喇叭里咋呼开了:村民们注意了,今天省里要来检查,各户赶紧准备,全村齐动员,迎接检查团。
李老蛋,你家临街墙大白刷得太低,没有离地三尺,再补高一拳头,立马行动,慢了罚款;白妮,你家羊赶紧入圈,“咩咩”瞎叫唤啥,立马行动,慢了罚款;老六,你家大黑狗满大街疯跑,到处屙狗屎,赶紧给我清除,
立马行动,慢了罚款……
柱子四十多岁,方头大脸,憨中透着精明,他急赤白咧把村干部们召集过来,布置任务:我已找人暗中打探,检查团长爱吃新鲜草鸡蛋。二毛,你挨家挨户盯着鸡屁股,抠也要给我抠来;治保主任,检查团每人送十斤山核桃,赶紧给我踅摸,要野生的;妇女主任,你带几个老娘们,把那花椒树的顶尖嫩叶子摘来……,大伙儿赶紧着动起来,不要像进站的火车,大声瞎鸣鸣不动弹。听到没有?
柱子对付检查,那是轻车熟路老有才了!他把人们都打发走了才出口气,赶紧把连夜赶写的汇报材料,从兜里掏出来铺平在桌上,模仿一会儿汇报时的声调,抑扬顿挫大声朗读起来:我们这次检查,一是领导重视;二是广泛发动群众参与;三是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抓……
他明白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邻村的老黑村长就是把检查搞得漂漂亮亮,给县里领导露了脸,升了乡长。
他要弄出自己的花样来,弄出自己的典型经验,在三邻五乡叫响,弄成典型经验。他心说,你老黑升个破乡长算啥,见了我牛气轰轰,眼睛跟蛤蟆一样,长到脑袋顶上去了,与我说话一贯鼻子里哼哼。我这回要弄个轰轰烈烈,一鸣惊人,让你把头给我低下说好话。
他把大队会计统计的年村民收入,每项数字后面都加了一个零,增加到每人年收入二万五千元;把村里租给外地的面粉加工厂,固定资产算是村里的副业,使村民幸福指数一下子翻了两番。
他给村里几个五保户,每人发了五十元,到各自外村女儿家躲起来,怕露馅丢丑,影响村容村貌。
他给检查团的走访画好了线路,到谁家,不能到谁家,一切安排就绪;检查团可能问什么,他就教好人家说什么。为防万一,如发现现场回答不上来的,就看他眼色行事。
一会儿,各路人马回来了。二毛端着一篮子鸡蛋:村长,保证刚从鸡屁股扣的,还带着屎腥味,热乎着呢。
治保主任:山核桃用筛子筛的,小的不要,大的剔出,匀溜个儿,个个直径寸半,皮薄肉实。
柱子急忙吩咐妇女主任:把摘来顶尖的花椒叶子,洗净,用鸡蛋清裹了,油炸得金黄。
他火烧猴屁股似地唠唠叨叨:一会儿检查团来了,全体人员在院子两行站立,夹道欢迎,看见电视里首长检验仪仗队了吗?你们一个个眼球,跟着检查团转,这叫行注目礼。先给我试试!
大家的眼睛随着柱子的口令转开了。一会儿,都累成了斗鸡眼!
村口挂好了彩旗、气球。秧歌队敲锣打鼓,披红挂绿,准备完毕。
小学校长已让学生全体停课,手拿着鲜花、小旗在村口等候。
全村净水泼街,闲杂人员轰到屋里,保证没有鸡飞狗嚣。
柱子哈哈大笑:如果成功,今晚在翠花楼我请客!吃完唱卡拉OK!
可到了中午,检查团还没见影子。柱子有些着急,给上级领导打电话追问,说早出发了。柱子只好慢慢等着。
到了下午,检查团还不见影子,柱子汗冒了满头,顺着脊背往下流,湿透了裤衩。他跑到村口张望,只见李奶奶一人站在那里,脖子伸得鸭长,高兴抿着没有牙的嘴在那乐和。
李老太,干吗哪?
上午来了一帮人,问了咱们村的许多情况,我实话实说了,中午在我家一起喝的山药粥。人家倒是文化人,说话句句贴咱老百姓的心。
啊!人呢?
这不,刚从这开车走了!
柱子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玉泉》2013年1期)
莲叶托桃
那是夏季的一个夜晚,保定府沉寂一片,天上一轮残月,给大地蒙上一层蒙蒙笼笼的神秘。天气闷热,成群蚊蛾,欢快地吟唱着血腥的“嗡嗡”曲,向冒着汗液的血肉之驱肆意围拢过来。白师傅难以成眠,用蒲扇用力驱赶着周身的吸血虫。
月光泄进来,把凄厉的呐喊声带进来,呐喊声裹挟着急促的敲锣声,如刀子般刺进人们心里:八国联军攻破京城,圆明园火光冲天,燃烧了七天七夜。慈禧携光绪帝离京,洋鬼子来了!
接着纷杂的脚步声,杂乱的惊叫声,伴随着敲锣打更人沙哑的令人胆战心惊地惊呼,人们奔跑相告。
白师傅一个鱼挺跃蹿起,一面穿衣服,一面蹬鞋,想跑出去看个究竟。当他打开柴门,与一群人正撞满怀。这群人正是奔他而来。他如此巧合得给他们开了门。这群人不由分说,蒙上他的眼睛,架起他走出门去推搡上车。他来不及分辨,来不及跟家里人打招呼,只听得身后粗野地狂叫:把他家里人全部监控起来,不许走动,做人质。
黑暗中,白师傅弄不明白自己犯了何罪?一个饭馆的厨子,招谁?惹谁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弄清咋回事?他索性不去想,像案板上的鱼任人摆布。
他不知道自己被押到什么地方,只闻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潮气,才被人揭了蒙眼布。昏昏浊浊微弱的灯光下,他依稀辨出,这是一个澡堂子,已有十几个人同他一样被绑了进来。有的他认识,都是有些名气的厨子。人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瞪直了眼,你看我,我看你,分明在说,无缘无故我们犯了哪条律法?
押解他们的人,确切地说是一群清兵军卒,他们让这些厨子脱的精光,训斥到:到里面池堂子把身子洗干净。
他们揣着惴惴不安与极度恐惧,机械照办,像退猪毛似的把身子刮得精白。军卒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身皂白抿腰裤,让他们替换下各自油腻腻脏兮兮的裤褂,把辫子牢牢盘于头顶。随后,他们再次被蒙上眼睛,推搡上车,当耳边“吱扭、吱扭”车轱辘声停止的时候,他们再次被摘掉眼罩。眼前,他们一个个惊呆了,这是一个整体厨房,一茬儿崭新的灶具,灶台闪着光,架上的刀具闪着光,锅碗瓢勺全闪着光,案板上摆满了市面上根本没有的新鲜蔬菜与精粮。
一个捏鼻捏嗓的声音传过来:瞧见没有,这一切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听说保定的厨子名扬天下,把你们各自拿手绝活使出来,做出招牌特色菜,朝廷来人要品尝。声腔没有了先前的生硬训斥,带有几分平和与安抚,且京味十足。
白师傅扭身细瞧,是个穿官服的老年男人,声音十分陌生,可模样似曾相熟。他在记忆库里极力思索,最后定格在师傅给他看的一张照片:这是咱们的老鼻祖,现在朝廷里给慈禧当御厨。
白师傅瞬间似乎明白了,心中涌出一丝得意,慈禧的御厨来了,也就是说,品尝人是慈禧!他顿时像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摩拳擦掌格外精神,他要把看家本事使出来,做一道绝活菜,让老佛爷尝了说一声“好”。以后在保定府就扬名了,有了这“金”字招牌,生意定能如日中天,红火异常。
当他抹衣撸袖跃跃欲试的时候,饭菜香味钻入鼻孔,顺着食道进入胃里,立刻如那麦地的喇喇蛄“咕咕”地叫唤起来,方觉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加之又涮了澡,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像猫抓打架。不觉念起家中妻儿老小还不知死活。便对慈禧生出万般怨恨:国难当头,你逃得真快,扔下全城百姓死活不顾,跑到我们这里来摆谱吃盛宴。心里骤然升起一团盛火,那“恶”便从胆边升起来。他把满腹抱怨注入刀尖,挑选了一个大个白萝卜,洗净削皮,用糖水喂了去其腥味,细细雕刻起来。一会儿,一名素衣仙女白衣白裙钗栩栩如生,含羞垂目,呼之欲出,玉手托起一扁莲叶,莲叶上有一寿桃,寿桃顶尖一滴红胭脂垫于一颗红樱桃之下,樱桃与胭脂和二为一与萝卜汁洁白欲滴,由上而下,由浓至浅,浑然一体。白师傅把造型置于精致瓷盘之中,四周摆了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肉等果实成莲花形状,旁边插一七彩小旗,写着“莲叶托桃”四字。
慈禧见这盘甜点中之仙女,亭亭玉立,妩媚动人,手托寿桃,知是属下为己祝寿之意,竟不忍心下筷,喊光绪帝一起欣赏,众人称赞不已,拍案叫绝。
不几日,被大太监李莲英看出破绽,“莲叶托桃”系“连夜脱逃”之谐音,意在揭露慈禧丧权辱国丑行,是对慈禧等绝妙的讽刺与嘲弄。
慈禧闻之恼羞成怒,可怜白师傅等十几名厨师全部成为刀下鬼。
后人为纪念这段历史,把“莲叶托桃”仙女造型用汉白玉石雕刻成大型塑像,置于保定另一名胜景点,古莲花池园内。
现在,凡来保定观光旅游者知其原委,必在此塑像前顿足喟然长叹。
(发表在《小小说家》2013年11月)
朋友
王处长与赵处长是出了名的铁哥们。王处说,我俩除了老婆分,啥都不分。赵处说,我俩除了老婆不能共同享有,啥都能共享。两人今天我请你,明天你请我,关系非同一般。终于,局长在大会不点名批评他俩:好朋友也要讲原则,不能啥都不分。人们开玩笑:你俩只差“共产共妻”了。
这不,一年一度的评选优秀公务员活动开始了,市里今年只给了一个名额。局长说,全局无记名投票选举。
有些事情就是无巧不成书。投票结果,王处、赵处得票最多,并列第一名。大伙儿说,局长说了算。局长有些为难,两位是他的左右手,一个党办室主任,一个办公室主任,背着扛着一般沉,工作成绩都很好。有人说,你俩划拳,谁赢了谁当。大伙儿轰的笑了。局长说,政治大事,岂能儿戏。局长就征求他俩意见。王处说,优秀公务员只是一个红本本的事,给赵处吧。他把评先看得很淡。赵处说,是呀,一个荣誉证书,我都连拿两年了,给王处吧。他高风亮节。
局长说,两人谁都一样,老王今年你主抓这项工作,你看着办吧,这点小事你做主了,记住之后给我汇报一下就行了。
王处立刻大声说,让我做主,那就给赵处。
人们立刻给他鼓掌,连喊:仗义。赵处也很感动,事后,请王处撮了一顿。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人们也没有当回事。
可麻烦就出在春节前,市里批文下来,优秀公务员却是王处,并且由于王处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公务员,涨了一级工资。这个消息王处也不知道,是到市里办事的其他工作人员听说的。
人们议论纷纷,说全局只有王处和赵处符合涨工资条件,非王即赵。王处这事办的太不妥当,表面信誓旦旦给赵处,暗地里偷偷报自己,一定是他知道了今年新规定,连续三年优秀公务员可涨一级工资。为了自己给自己涨一级工资,把朋友都出卖了,把全局都骗了。
消息传到王处耳朵里,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说,我明明报的是赵处,谁改成的我。再说我也不知道今年有连续三年优秀公务员可涨一级工资的新规定。市里怎么能这样办事?这不挑拨我于赵处的关系吗,以后让我在局里怎么做人。他气势汹汹的要到市里理论。
赵处很理解他,就劝他,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已经批下来了,找半天也没啥用了。
王处这才罢休,不好意思回请了赵处一顿,还特意请其他同事作陪,事情就算平息下去。
有些事情就是滑稽。春节,赵处同学聚会,他的一个同学在市直工委组织部工作,酒喝多了,提起这事。同学说,你局王处怎么这么娘儿们唧唧,出尔反尔,年底优秀公务员开始报的是你,我正要通知你请客,后来,他却又死皮赖脸非要改成他,说是局党委重新研究决定的。不就是为了涨那一级工资了吗?
赵处说,不会吧,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同学说,什么,不知道,为这事他连请了三顿,人人请到了。
同学为了证实他没有说谎,又把局里上报的优秀公务员名字及关于申请给王处调资的报告给赵处看。
赵处一看笔体是王处的,红印张只有王处一人掌握着。当时没有说啥,回家越想越憋气,越想越窝囊,感觉被王处耍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第二天如实向局长汇报了。
局长听说后就劝赵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我给市里打个报告,争取再给你申请一个指标。
不久,王处被调到山里的采石场当场长去了。赵处的指标也没有申请下来。人们都替他惋惜,赵处连续两年优秀公务员资格作废,如再涨一级,必须从头再来,还得连续三年是优秀公务员,机会太渺茫了。
后来,人们揣摩,王处这样做也许真是局长意思呢。
两人见面,再没有先前的亲热。
(发表在《金山》2013年第8期)
秘密
我十八岁那年,心智很嫩,做了许多傻事。
那是读高二的时候,是男女生不敢独处的年代。我的好友文澜,我俩同姓,总在我耳边念叨副班长赵一明,喜欢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喜欢他知识面广泛,喜欢他多愁善感的性格,喜欢他踢足球的酷劲儿。有一天,临放学她对我说,班长,我向你汇报“活思想”,要狠斗私字“一闪念”。她脸红红地低着头,扭扭捏捏双手摆弄着衣角,一改平时泼辣爱说的刁蛮欲言又止。我问她,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俩好朋友,什么事我替你顶着,你不好意思我去办。她低低声音说,你们班干部学习又工作,还有课外活动,挺累的。尤其赵一明课外还踢足球,天天跑得满头大汗,我给他买了一把扇子,托你帮我给他,千万不要说是我的。
我不加思索说,这有什么呀,关心同学吗。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折合纸扇。我接过来冒冒失失打开,是一把普通的折扇,满大街有的是卖,一面画得祖国山河一片红,一面为空白。
从那时,我天天早六点来到校足球场,陪着文澜一起看赵一明踢足球。我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把扇子给了赵一明,大声说,踢出成绩来给咱班争光,不然,对不起这把扇子。赵一明十分激动,谢谢班长,我的成绩就是班的成绩,我会努力加油的。
不几天,赵一明把扇子还给我说,买了新扇子用不着了。我想都没有想就给了文澜说,人家嫌你的不值钱退货了。文澜急忙打开看,笑眯眯扭身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跑脱了。
以后,我经常发现文澜上课出神,一脸阳光欣赏扇子。我很好奇,趁她课间去厕所,偷偷打开扇子,只见空白扇面多了几行字:一阵清凉一扇风,阵阵清风入心中,若问风源何时起,喜闻足场陈鸟声。
我一看是赵一明的字体。班委会上,我悄悄问赵一明,你拽什么拽,破毛笔字写得啥意思,晨写成陈。赵一明十分郑重说,你不是姓陈吗?我的心里话呀。
我扭身回头告诉了文澜说,赵一明给你的扇子写着他的心里话。
文澜立刻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歌唱着飞向足球场。
班诗歌朗诵会上,文澜感情充沛念了一首诗: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向谁?……
结束时竟说帮我念的。说实话,我根本不懂啥意思,只觉得好听。
没成想,赵一明立刻回了她: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我知道他们父母都是省文联的,都著了书,都是写诗的,自然有写诗的遗传基因。事后,我夸她,你写的诗真棒。她羞红了脸说,你知道《红楼梦》吗?我摇摇头。她笑笑说,赵一明就知道。
班委会上,我提议文澜的诗第一名,赵一明高兴地附和,我赞成。没想到班主任严肃地说,以后不许念这种诗,再发现我决不轻饶。
临近期末考试,同学们免不了有依依惜别之情。几天来,文澜哭得泪人似的,我知她舍不得赵一明。就故意给老师提建议,周末爬狼牙山接受红色教育。老师欣然同意。文澜高兴地跳起来说,一定抓住这次机会,告诉赵一明毕业后联系我。可万万没有料到赵一明请假不去狼牙山,要去北京看父母。她泪眼盈盈向我求救,一定说服他去,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情感纯真的我犯了一个致命的、一生无法弥补的错误。很快,老师在赵一明书包里发现一张纸条,上写着:务必爬山,我有话对你讲。署名文澜。他大声在全班念了,并严肃地说,男女生偷偷传递纸条,这是什么行为,小资产阶级思想的泛滥,对同学们身心健康严重侵蚀,一种阶级斗争新动向。他汇报到校军宣队那里。军宣队十分重视,立刻在年级召开对文澜的批评教育大会。
文澜孱弱的身子站在校大礼堂台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昂着头始终不承认纸条是她写的,拒绝做检讨。而只能招来更大的“杀身”之祸。她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被狂风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我吓懵了,一句话不敢说,只有沉默与恶梦连连。
赵一明替她辩护:我知道纸条是谁写的,但决不是文澜,我就是喜欢给我纸条的人,怎样!军宣队一纸告发到他父母那里,他被勒令退学了。
文澜走了,她悲痛欲绝去省城找她的父亲,她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来得及拿到。
我只能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年年同学聚会盼文澜,年年未见文澜与赵一明的面。我对任何事情没有了怦然心动,文澜像一块石头压得我心好痛、好痛。
一日,我接到省电视台《真情吐露》节目组的邀请,看到了赵一明,他仍风姿依旧。年轻漂亮女主持单刀直入谈起文澜。
主持人问赵一明:喜欢文澜吗?
赵一明思忖片刻的回答令我震惊:他始终认为那把折扇是我给他的;那首诗是我托文澜念给他听的;那张纸条是我写给他的;他请假看父母是准备带我去的。他只把文澜当做发小妹妹。
人们为文澜遭遇深深震撼,纸条毁了文澜,给文澜带来一生难以愈合的伤痛。
面对人们声声谴责议论,如子弹般向我射杀过来。我不能再沉默,不能再欺骗自己,我大声疾呼:文澜,我一直想告诉你,那张纸条是我写的。
这时,主持人大声说:今天,我们把文澜也请到了现场!我惊愕了!只见,从幕后走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她被人搀扶着,长满老人斑的双手颤抖着,已泣不成声。她就是文澜,已变得使我认不出来。
文澜一直未嫁。
(《小小说月刊》2013年8月)
转让丈夫合同
我的手机接二连三,收到一张图片,我的老公与一名年轻女子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
当我把我超市门口那张海报撕得粉碎,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烂的时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海报只有四个大大的墨字:此店易主。它像一坨臭狗屎,叫我膈应。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但我十分清楚,是冲我来的。
今早,超市进来的第一个顾客,是个女人,很妖艳,二十岁挂零,穿得捯饬,挺胸撅屁股。那件黑色仿狼毛皮大衣,尽管是山寨货,与她一样,张扬着一股狼性。
她手指着我的店员的鼻尖问道,这里谁是老板。
我从二楼走下来,把她堵在楼梯口,说,我是这的山寨王。
她把手里那张写着字的A4
纸,一扬手,差点贴到我的鼻尖上:这个店,从今往后,归俺了。
你是谁?
别问俺是谁,俺的经纪人与你的老公,同居三个月,现在肚里已有了他的孩子。她单刀直入,看来是有备而来。你必须把你老公让给俺的经纪人,她不能让儿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
离婚?我与老公已有了12岁的儿子,难道你想让我的儿子没有爸爸吗?
你老公活在无爱的婚姻中,只爱俺经纪人一个。
怎见得?
你老公把这个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俺的经纪人了。
我不寒而栗,老公从未给我过过生日。
你到底是谁?
别管俺是谁,俺要得是,靠打工得不到东西,住高楼,抱洋狗,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活得有滋有味,像城里女人一样,做个阔太太。
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公打来的,让我立刻陪他参加一个午餐招待会。我极不情愿,但还是命令身边的保安:把这个满嘴土得掉渣的“俺”,给我撵出去。
当着众人的面,我的老公对我关怀备至,给上级领导彬彬有礼介绍我:这是我的原配。原配,两个字说的是那样有力响亮。他为我披衣,为我让座,为我夹菜,他有着美好待妻名声。
十五年前,我的老公,只是每月挣不了三瓜两枣的无名小卒,我不顾父母的极力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他。父母疼爱我,怕我跟着他受穷,给了我15
万现金做嫁妆。婚后,我用5 万资助他读了法律,用10万开了这个超市。
近些日子,在家里,我与他从不说一句话,与他始终分床。那是我听说他与别的女人有染后,采取地对他表示厌恶的报复行为。我曾经与他大吵大闹,他矢口否认;我想偷偷查看他的手机短信,可我俩有约在先,为了表示对各自的尊重,互不猜疑;我曾悄悄跟踪他,被他识破。在儿子面前,他极力装出是个好父亲,与儿子亲热如哥们,他们一起在床上打闹嬉戏,一起猜谜划拳,弹脑门。昨晚,我的儿子在自己床头贴了一幅画,那是儿子亲手画的:一个漂亮女人放风筝,风筝是老公的头像。儿子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你,风筝是爸爸,我是风筝线,要把你俩牢牢牵住。在儿子眼里,父亲是他的炫耀,是他崇拜的偶像。
儿子因为这样的父亲,在学校享受高等待遇,被高看一眼,让人羡慕。儿子曾多次骄傲地说,长大了,我也要做爸爸一样的人。
我的手机又出现了那张图片,我气愤难忍。我回信,你有胆量敢于我见面吗?
她来了,尽管乔装戴了长发披肩假头套,架副墨镜,撇着京腔,但我一眼看出,她就是那个“俺”。咖啡馆里,她大腿压二腿,煞有介事地吹着嘴边咖啡杯里的热气,说,我的经纪人与你老公有个协议,如不答应,我会把他的艳照弄到网上去。你不会不相信吧,昨晚新闻联播看了吗?那个副省长怎么被铐走的。别忘了让他继续高升的是我们,让他身败名裂进班房的还是我们。网络上,我们是一只强有力的生力军,多少高官被我们拿下。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无耻了吗?我声调不高,但气势足以压倒她。
无耻?只要我把艳照弄到网上,人家不会认得我们是谁?你老公可就惨了,不到几分钟,艳照满天飞,真正无耻的是你老公。她一脸得意。
你们想要我的超市?
不,我的经纪人要你的老公。
你们想要我与老公离婚?
不,我的经纪人不会与他结婚。
为啥?
结婚,我的经纪人会立刻变成你。
你到底要咋样?我要你在这份合同书上签字。
我接过合同书仔细审视,正是那张差点贴到我鼻尖的A4纸,这是一份《转让丈夫合同书》。大意是因我的老公对妻子不贞,包养小三,被妻子转让给小三,转让期限十年,正好是我老公退休的日期。
你签了字,我会保他一生平安。
我的心在滴血,我想抽她嘴巴,可我觉得她不配。不签,连表面上完整的家都保不住,还会毁了儿子。我从手提包里掏出签字笔,这支笔给我签定了无数合同,给我带来数不清的收益与进项。今天,我准备在《转让丈夫合同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但我把我俩的谈话悄悄录音。
我的老公进来,身后跟着两名警察,把“俺”拷走了。
老公让我看他的手机,天啊,他的手机里,接二连三也收到一张图片,是我与一名男子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谁在糟改我!
他轻松笑笑:她已构成敲诈。
为什么敲诈我们?
我主抓的一件反腐案,她是同谋。
(《河北小小说》2013年2期、《蜀南文学》2013年1期、《小小说出版》2013年1期)
猛子 女人与赛虎
日头毒毒地射下来,插进猛子黝黑的脊背。那泛着青光的肉案,一上一下翻腾着杀气。他手中那把钢刀,在磨刀石上“咔嚓、咔嚓”愤怒地咆哮。汗水顺着额头滴在磨刀石上,立刻变成黑水,冒出一股血气。猛子家的狗赛虎,被五花大绑在猛子眼前的老槐树下,它昂着头,一动不动,垂着眼皮,眼角一洼泪流不止,它预感要发生什么,鸣叫的声音十分悲哀。
猛子的女人坐在树荫里,看着猛子,悠闲地晃动着逍遥椅,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灵活的舌头“噗”地一卷,黑瓜子皮吐出老远,翻几个滚儿落在地上。她左腿裹着纱布,丝丝血迹浸出。
猛子用力磨着刀,把满腔怒火发泄在磨刀石上,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自己刚刚出去打工半年,赛虎这畜生竟敢对自己女人无礼。临走时,他把刚过满月的赛虎抱来,为给自己女人作伴、壮胆,当然,猛子心里还有不说的原因,防“野狗”入侵。猛子的女人长得三邻五乡出了名的俊俏。猛子临走嘱咐她,看好门户,看好赛虎,赛虎有个好歹,等我回来收拾。他万万没有想到,半年的赛虎,长得像条壮汉,牛犊似的。它成熟了,有情了,它千不该,万不该,竟对自己女人钟情,它寸步不离跟着她,任何人不得靠近,同桌吃饭,同榻而眠,形影不离。猛子隐约听到,女主人与狗的许多风流韵事,而竟然发生在自己家里。赛虎要把自己取而代之,要篡位,要日自己女人,当女人不从时,竟下嘴把她咬伤。猛子今儿要宰了这畜牲。
“霍、霍、霍”地磨刀声,声声带着狠毒。猛子用粗壮的大手,试试刀刃的锋利,寒光闪烁,猛子一步步向赛虎逼去。赛虎停止鸣叫,两眼死死盯住猛子手中的刀,泪水已变成红色,嘴巴紧紧抿住,一滴一滴血从嘴角浸出。猛子两眼喷火,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钢刀,寒光一闪劈了下去。只听“噗”地一声,猛子一个趔趄,“咔嚓”刀落在地折成两截。猛子恨恨骂道:娘的,一刀劈在磨刀石上,刀崩了!
我到镇上买把快刀去,非宰了这畜牲不可!今晚回不来了。猛子用眼角瞥了一眼自己的女人。
猛子的女人嘴角泛着轻轻的微笑,微笑里带有几分神秘。
猛子没有去买刀,而是藏在后院的地窖里。他看见女人幸灾乐祸的脸藏着诡秘,他想搞清楚,女人所说的赛虎恋她,要强奸她,是否是真事?
月亮皎洁的把一切映得那么清晰。猛子看见女人嘴唇涂得血红,换件大红碎花短袖衫,低胸露着两个白奶子,颤颠颠出去。猛子把赛虎绳索解开,抚摸着它的头说,你俩谁忠谁奸,今夜一试便知。赛虎两只前爪趴在他的肩头,哼唧唧撒欢,尾巴使劲左右摇摆,欢快地舔着他的脸。
入夜的麦田静悄悄,微风抚摸着麦垛。猛子被赛虎带到这里悄悄趴下埋伏下来。白天懒得割麦的男人,铆足了劲钻进麦垛,用粗而有刺的手,去解女人的上衣扣子。女人半推半就似在反抗。他把嘴向女人胸口舔去。女人惊慌地说,有声音!男人停了嘴支耳听去啥也没有,只有风。女人说,悉悉索索的,像是赛虎。男人把嘴从女人胸口移开不屑地说,怕啥,那畜牲,死到临头,不会来了。女人说,这个幽灵,整天跟着我,太碍眼碍手碍脚。男人说,咱们正合计怎么除掉它猛子回来了,正好借他的手杀掉它。女人说,你设计说它恋我,诓猛子杀它想绝了。男人说,还是你的苦肉计,故意把腿弄伤,说它咬的。高!女人使劲往男人怀里钻钻说,腿到现在还疼呢。男人说,这次让猛子把它彻底解决了,一块心病彻底去了。这畜牲跟我死不对眼,像个精灵一样护着你,我稍微靠近你它就咬我,上次差点把我“命根子”咬掉。女人说,我就是喜欢你“命根子”的野劲,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簌簌的响声传来!黑暗里两只绿幽幽的灯惨亮,赛虎像只警犬,不!像只狼骤然闪出,月光下像一尊雕塑。它身后站着猛子,猛子像头愤怒的狮子,大吼一声:奸夫淫妇,看刀!举起那把断刃的刀,与赛虎一起扑上来。
但赛虎扭身扑向猛子,把他实实按在地上,拖住猛子动弹不得,并大声呼叫着。寂静的苍野凄苦的狼嚎,惊动了偷情的一对男女,立刻贼般逃得无影无踪。猛子挣扎着用力站起身来。赛虎匍匐在地,用嘴紧紧叼住猛子的裤腿,阻止猛子前去追赶。猛子的刀刃再次砍向赛虎,你为什么帮她?我要砍死这对狗男女。赛虎动也不动,迎着刀刃,圆睁着一对悲苍而流泪的眼。
生与死的对峙。片刻,猛子猛地把刀扔向黑暗,寒光一闪即逝。猛子一把搂住赛虎的头泪流满面:你是在救我,你通人性,我懂你。
(发表在《河北小小说》2013年2期)
储钱罐
今晚,我没有去医院妇科上夜班,径直奔新房,还有几天我就要举办婚礼了。我的新郎在新房忙活着,我要去告诉他,我有喜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春天的夜是柔和的,柔和的风抚摸着我欢快的情绪。我悄悄打开新房的门,那是停电的时刻,黑暗像一只蝴蝶悄无声息地飘然而落。我以为这是天意,给了我大大惊奇,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与我面面相觑。她一丝不挂躺在我的新床被窝里,僵持片刻,我把愤怒的、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用指尖在大眼睛的长发里轻轻游移。
窗外是一条繁华的小巷,喧嚣的市声与光怪陆离的色彩,离我很远很远。黑暗把我与大眼睛紧紧围拢,旁边还有一对不知所措小眼睛。四周静悄悄,只听见三颗扑扑心跳的声音。我点燃了烛火,两个裸体赤身浮现在我的眼前。大眼睛冷冰冰、惊恐而透着倔强;小眼睛拥被而坐,裸露着脊背,掩盖着下身,为了掩饰尴尬与窘境,他从床头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嚓”地点燃,火苗由弱到强,一明一暗隐闪着那对深含不露的眼眸。
蜡烛的泪淌下来。我突然明白,我的新房已被“鸠占鹊巢”。
我很矜持地把大眼睛那身散发着劣质香水味的连衣裙,从窗口扔出去,从墙角的衣橱最底下,翻出一件半透明的绯红色真丝睡衣,给大眼睛披上说,穿上吧,小心着凉。我轻轻拍拍大眼睛的肩头,为大眼睛整理一下衣领,口气很温和:这是他特意为我买的,我舍不得穿,一直保存着。
大眼睛是颜儿,是我的妹妹,是90后。说真心话,我并不喜欢她,她与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她的妈妈是我爸爸十年前的舞伴,是我现在的继母。继母逼着我的母亲带着我的同胞妹妹,抹着泪走了。颜儿跟着她的妈妈来到我的家里,颜儿继承了她妈妈的血统。我很少与她们犯话。好在我要结婚了,我要离开她们了。我的新郎是市财政局办公室副主任,颜儿就在他的科里当科员,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讨厌她与我的新郎在一起,可她的妈妈硬逼着我的爸爸把她调到那里。
现在,我的新郎在床上,
颜儿依偎在他怀里。这幅丑陋的龌龊图叫我恶心欲吐,像一把利剑直戳我的心肝。
你为什么这样做?我质问颜儿。
我比你更需要他。她强词夺理。
你们搞同室恋?
我想爱谁就爱谁,这是我的自由。
难道你不考虑我的感受?
傻姐,男人是猎奇的动物,他对你有了审美疲劳,自然会转移目标。
你脚踩两只船,恋着一个远在海南的军人,又恋我的新郎,你怎么对你的军人解释?
一个穿了军装的农民,复员时让爸给他安排好的工作,就足以打发他。
你有道德吗?
道德?呵呵,连信仰都没有的国家,讲什么道德。
小姨子想嫁姐夫?
和男人睡觉是一种渴望,是两厢愉悦的事,与嫁不嫁人无关。
你还有羞耻吗?
姐,为什么你啥都比我强,凡是你的都是好的,凡是你的我都想要。
我心刀剜样疼,我与她无话可说。我扭头问新郎,你为什么背叛我。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的定力不足抵制她的诱惑。他狡辩。
你要与她结婚?
她已有了我的孩子,她坚持不再打掉。他有些无奈。
你想对孩子负责?
我也想对你负责。
你想让我守着家,又和颜儿玩激情?
他缄口不语。
我恨我自己傻,怎么就没有丝毫查觉。我不会与他们大吵大闹,弄得满城风雨,我觉得丢人现眼。我从床头柜翻出那本大红烫金结婚证书,撕得粉碎,丢进马桶放水冲走。
我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我对颜儿说,那件粉红色睡衣我用不着了,送给你吧。我扭头摔门而去。
我不知道他们举行婚礼没有。
一年后,我生下了儿子克克,意为不要像我一样软弱,要做颜儿的克星。我不知道他怎样打听到我的住处,对我痛哭流涕忏悔:颜儿欺骗了他,他偷偷对颜儿生下的女儿做了亲子鉴定,根本不是他的。他说,你这份眼前的、已有的感情我不懂得珍惜,你能让我看看孩子吗?咱俩能否拾起昨天的记忆。
我只是笑笑说,你只要办好一件事,就可以考虑。
他欣喜若狂,举起右手连连发誓。
我从衣厨最里面找出一个储钱罐,不大,陶瓷的,红色,心型。我说,你还记得吗?这是咱俩在领结婚证的那天,你兴高采烈拿着它对我说,这是咱俩爱的见证,每年咱俩结婚日,把一枚金币放进去,把咱俩的感情储存起来,存的满满的,无法开启。开启之日,就是打碎之时。我一直宝贝似的珍藏着。而今,一枚金币还没有来得及储存。
我把储钱罐使劲扔到地上,“啪”地碎成两半。我说,你把它锔上,用腻子抹平,没有一丝缝隙,与先前一模一样。
他呆若木鸡,唯有那对愧疚的小眼睛在不停地眨巴。
(《河北小小说》2013年2期、被推荐到新浪网首页)
面子
同事老赵是局里有名的“老好人”,长得有些唯唯诺诺,不甚高大,没啥大本事,经常给人们沏茶倒水跑跑腿,人们始终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年终评先进选劳模,始终没有沾过边。他马上就退休了,这几天总与我唠唠叨叨,感觉心里不踏实,默默丢丢的,总想给同事们留点什么念想,退休后,来局时人们能热情与他打招呼。
那天,是个星期五的下午,临下班,他对大伙儿说,今晚,我请客。
酒店里,对漂亮的服务小姐、可口的饭菜、幽雅的包间,大伙儿并没有多大理会,只对那香气喷鼻的红葡萄酒赞不绝口,什么“口感舒适”、“愉悦”、“味香怡人”,夸的老赵心里痒痒的那个熨贴。老赵笑咧着嘴告诉大家,酒是自家酿造的。人们一个个惊叹得目瞪口呆,一下把老赵紧紧围住:老赵,赵大师,赵酿酒师,教我们酿红葡萄吧!老赵答应得脆生,随之,一纸秘方,人手一份,大伙儿仔细读来:十斤重的食用油瓶,洗净晾干备用;1.5斤白砂糖备用;取上等好葡萄九斤,洗干净,拿到日光下稍晒一二十分钟,见其皮干里润,拿到屋里,一个个摘下,捏一裂口,轻轻摆在备用瓶里,放一层葡萄,撒一层白砂糖,最后葡萄粒、白砂糖用完,瓶子装满。用瓶盖合缝拧严,放在日光下暴晒。每天十点钟拿出,5点取回。如此七七四十九天,便可成酒饮用。
于是,一股酿造红葡萄酒的比赛热潮在全科室掀起。老赵热心的传经送宝,威信如那“绩优股”一路飙升,满楼道老赵,老赵的叫声,把他喊得飘飘然,走路挺胸抬头撅屁股,走路经常手与脚顺撇。
人们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赵汇报葡萄酒的进展状况。一个星期后,有人沮丧报忧:葡萄发霉,有酸碱味,已变质,退出比赛。老赵嘿嘿一笑:没有关系,明年葡萄熟了,再酿造。又一个星期过去,又有人蔫蔫说:葡萄长白毛了,酸味刺鼻,已腐烂,退出比赛。老赵嘿嘿一笑:别泄气,明年我还来,我教你。又过了一个星期,全科室人人脸蜡黄,皆因技艺不佳,葡萄不是发霉就是长白毛扔掉了,全军覆没。老赵还是嘿嘿一笑:我的葡萄酒已渗出鲜红的颜色,满屋飘香,邻居都闻着味找上门来了。大伙儿急不可待,让老赵把那葡萄酒拿来让人们解馋。一开盖,那股香气,满屋缭绕;酒澄亮透明,光泽新鲜,艳丽悦目,品一口口感柔和,香气幽雅,余味绵长,把人们馋得口水流了三尺长。人人对老赵佩服得五体投地,顶膜礼拜,一传十,十传百,老赵全局名声大振,人人纷纷把他请位座上宾,拜他为师。老赵的嘴乐得不是隔着耳朵,就耍了圈了。
一日,局长把老赵叫到办公室,说你酿的葡萄酒,确实不错,我送给市委组织部长尝尝,他十分欣赏,说有股法国红葡萄酒味道。明日准备聘请你到市委机关事务处,组织一个培训中心,专门指导他们酿造葡萄酒,做为专供酒。
老赵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我这狗肉上不了筵席,癞狗扶不到墙上。局长有些不高兴,你这不是让我在领导面前丢糗吗?以后我的脸往哪搁呀!老赵傻眼了,张嘴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实打实招:局长,您是知道的,茅台酒只有在那地儿那水儿那窖儿才酿出那酒来,离了那一亩三分地儿就变味了。我这葡萄酒也一样,只有在自家小院,深更半夜,对着月光才能勾兑出来。局长无奈说,那每年葡萄熟了,你来局里酿酒,公费报销。
于是,老赵退休了,年年兴冲冲来局里酿酒,每年只酿30
来斤,多了不酿,说要保质保量。把人们想的,老赵长老赵短的天天念叨。什么逢年过节、大事小情,大会小会,凡是与退休职工沾边不沾边的,老赵总是坐在主席台最边上,作为退休职工代表,发个言,表个态什么的,比上班时还显眼,乐得老赵一辈子的笑声这会儿全发出来了,人也显得滋润多了。
一日,去城郊偶尔碰到老赵媳妇,问起酿酒之事,她满肚狐疑说,我没见他酿过什么葡萄酒,倒是他经常向法国经商的姑爷要葡萄酒,我也没见他喝过一口,悄没声息的不知都鼓捣到哪里去了。
( 《当代小小说》2013年夏季卷)
一次难忘的演讲
在我三十岁时,经历了一次难忘的演讲。
那年,我在红星中学当年级组长。这天,初二(1)班的班主任王莉老师又怒气冲冲来到我的办公桌前。
“
你再不把肖剑从我班里弄走,我罢课!”王老师再次把讲课本摔在我的办公桌上,两只充血的小眼睛快要瞪出眼眶。说真心话,我对她这种摔打很是反感。肖剑是个下岗职工的孩子,父母为了生计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摆地摊,十分艰难。像上次那样把他家长叫来“告状”?可他除了再次挨顿揍,又能起到什么效果?
“这次考试,又是全班第一名,倒数。”王莉话匣子又唠叨开了“偷偷弄个癞蛤蟆放到粉笔盒里,我一打开,“呱”的一声蹦出来,吓死我了,到现在心还怦怦乱跳,全班同学倒开心地大笑。”王莉此时倒真像个蛤蟆,肚子一鼓一鼓上下起伏着:“你怎么发火,你火他不火,给你后脑勺!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了,不然,我得少活十年,今天是最后通牒,他不走我走!”
“下节语文课,你不要去,我上。”我对王莉老师安慰到,“我倒要看看这个顽皮的孩子,捣蛋到什么程度。”
随着上课铃声,我走进了初二(1)班教室,同学们都很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只有那个肖剑在教室门口贴墙站着。
“你怎么不坐到椅子上?”我问。
“她说了,以后这就是我上课的位置。”他连王老师都不叫,直呼“她”。
“坐回你的座位!”他动也不动,我提高声音,“坐回你的位置,我命令你!”
“ 她说了,只要我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再加罚我站立一个月。”
“ 我现在让你坐回去,一会我与她交涉。”我把王老师也改成了“她”。
肖剑坐回去了,其实这个孩子长得还不错,白净净的脸,很文气,根本不像顽劣的孩子。
“上星期布置的背诵课文《卖炭翁》,谁背过了?请举手。”我向同学们问道。我万万没有预料,肖剑竟也举起手来,我叫起他来,他很熟练地背过。
我问他:“为什么上节课老师叫你,你说不会?”
他反问我:“为什么我要背给她听呢?”
“ 你知道这次期中考试,你得了第几名吗?”
“ 最后一名。”
“ 为什么平时不努力?”
“她说我是天生的笨蛋,我是笨,但不是天生的,我的父母口算账比她计算器算的还快。”
“为什么把癞蛤蟆放到老师粉笔盒里?”
“不是我。”
“是谁?”
“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说,谁让她上课骂学生,活该!”
底下有几个学生嘻嘻地笑。见我狠狠地盯住他(她)们,几个女生脸红红地低下了头。下课铃响了,我布置作业:“下个周五下午,全年级演讲比赛,题目:幸福。”
从周一到周四,王莉老师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肖剑上课迟到了;肖剑不交作业了;肖剑上课不说话就睡觉了;肖剑嘲笑老师了……肖剑、肖剑,这个名字塞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如何处理他,调别的班,哪个老师要他?一次次给他做思想工作,他如耳旁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再找他父母谈谈,只有一顿拳脚伺候;劝其退学,推向社会,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随时会废了。我一筹莫展,但我始终不明白,肖剑为什么对王莉老师有这么大成见。
周五下午,在学校大礼堂,我坐在主席台上,听着同学们演讲着各自不同的幸福。轮到肖剑上场,他很平静,没有一丝胆怯,他先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麦克风前,不拿讲稿,大声说道:“我演讲的题目是:报复。”
主席台上一脸惊诧,台下一片唏嘘。
“有一次上语文课,王老师有一个字读错了。我就站起来,向她提出,可她当时狠狠地训斥我,说我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说,本来那个字就有两个读音!下课后,我查了字典。是老师读错了!
但到下节课,老师还没纠正,而且开始整治我!出班报,不让我参加;下课玩游戏,不让同学带我玩;周日到敬老院慰问,专门不通知我……我心里重复着一句话,我要报复你。一年来,我时时恨你,总想报复你。现在,我不想报复了,只想对老师说一句心里话:我们年纪虽小,也有自尊的!当然,我也有错误,不该任着性子,和老师对着干,老师,我真诚地向您说一声:你能原谅我吗?”
全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突然,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响起来。我看见王莉老师面红耳赤……
(《语文报》2013年4月)
正常
秦丽是一位性格内向,不善多言多语的女人,啥事都愿自己扛着慢慢消化。
老婆,啥时回来,想死我了。回来告我一声,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秦丽怀揣着老公对自己的这份美好与感动,在一个月的培训刚刚结束,推辞了去张家界的采风,退了火车票改乘飞机,一路夜航飞回来。她没有给老公大民打手机,想给他一个惊喜。早六点赶到家,她想给大民做碗热面汤,因他胃不好,喜欢吃热乎乎的汤面。
她轻轻打开房门,门未关,鞋未换,蹑手蹑脚直奔卧室。她要捂住大民的眼睛:亲爱的,想我想疯了吧?
可“今夜黎明静悄悄”,牙根没有大民的影子。她心提起来,卫生间、整个屋子找遍,全没有。也就是说,大民一夜未归。大民头一次夜不归宿。
顿时,那份欣喜变成一份担心与疑惑。
于是,她开始打量这个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视机旁花瓶里的富贵竹换成一大束新鲜百合,在晨曦呵护下傲然绽放,淡淡的清香刚刚败落下来,流连在每一寸空间,那样耀武扬威、理直气壮。她拔掉鞋子,放进鞋柜,在她平时放鞋的地方,已被一双崭新的男式皮鞋占领。他拿起鞋仔细端详,正是她临出门前同大民去商场为大民看上的那个款式。大民嫌贵没让自己买。而今,谁给他买的?怎么摆发在这里?
她头有些发晕,摇摇晃晃来到厨房想倒一杯水喝,发现厨房竟十分的亮堂。抽油烟机被擦得锃光瓦亮,她摁了一下启动器,先前的吱吱声也没有了。谁擦洗的?谁修好的?
大民从不收拾家务,出名的乱差邋遢,决不会是他!
你回来啦。门口传来对门王老太太的声音,她探进头来脸上汗津津的,看来刚刚晨练回来。
秦丽挤出一脸笑容,但很勉强,算是对她问候的回答。
前天晚上,你家来的那位姑娘真好看,明星儿似的。
这句话像一族牟箭直插秦丽的心窝,心便剧烈疼痛起来。她不知道用啥表情送走了王老太太。
她本想给大民打手机,可放弃了。
她默默等待大民下班归来,面对大民的惊喜、亲吻与关怀,应付的十分得体。
大民说,昨晚加夜班了。要急不可待告诉她一个惊喜。
她说,在你给我惊喜之前,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我们等段时间再说。
大民恭恭敬敬地回答:遵命,老婆。
秦丽看出他憨头憨脑中带有几分小狡猾。
秦丽决心对大民进行“立案侦察”。她对大民说要去单位上班。其实,她牙根没有告诉单位学习已结束。
她不动声色,乔装打扮跟踪大民。
大民上下班时间很准时,两点一线,没有发现异常。
她悄悄查看大民的手机。短信里除了一些垃圾广告,啥也没有。来往电话谈话不超过五分钟。
她盼望大民夜里睡觉说梦话,只要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她就要刨根问底一查到底。可大民一觉“呼噜”到天亮,啥也没说。
她派了一个与大民熟知的铁姐妹,打扮成“梦露”模样,性感、骚美,到大民的办公室假装“办事”,进行试探。回来后,姐妹说她神经病,人家大民一脸鄙视打发她走了。
大民隐藏得太诡秘,太狡猾,没让秦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和逮住丝毫证据。
秦丽想对大民摊牌,质问他把这一切反常现象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晚饭,她准备了一桌好菜,对大民说:今晚,咱俩要把给对方的惊喜说出来,不可有丝毫隐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民高兴得不管不顾自己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囫囵不清地说:我先说,说出来你准高兴。
大民说:我给你妹妹介绍了一个她特别满意的男朋友。前两天来咱家谢我。见乱得下不去脚,帮咱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花瓶换了新鲜的百合,送我这媒人一双新皮鞋。还找人把抽油烟机擦洗得干干净净。这些天,你没有看出来吗?
秦丽顿觉心头豁亮起来,给大民与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红葡萄酒高高举起说:我的惊喜就是没有“惊喜”,一切正常。干杯!
(获“野三坡杯” 首届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
市长一条街
林市长发现自己毛笔字写的不错的时候,是他刚刚到s市任职。
林市长是一个很体桖民情,体查民意的市长,他到s市没有几天,就乔装一番,只身到市最繁华的中华路大街走访一下,想听听群众说什么,做什么,在任一方,想给人们留点什么。
他是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去的。霓虹闪烁,引人眼眸,在灯火最炫丽巷子处,他竟然发现一个大秘密,横街挂着一张五彩招牌,“市长一条街”。他很奇怪,难道市长也被拍卖不成?他急忙走过去,原来整条街是卖字画的,对于画他不大懂,只看出来,大都是赝品,所以不大注意。只注意字,却让他大吃一惊,全部字都出于他的手笔。他一下子醒悟过来,这是一座很有名的文化古城,这里出现过很多政治家、军事家。而最有名的是文化氛围特别浓厚,先后出现了许多文学家,林市长也算一位雅儒,临到任之前已对这座城市了解一二,所以,他刚到这里任职,求他字的人趋之若鹜,他也没有多大惊奇,就一律有求必应,他把对这座城市的爱,沾满在笔墨里。他认真写好每一个字,希望有一天,他离开这里,他的名与字,与这座城市一样长存。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提的词,写的字,全部都在这里,而且还被贴上标签,名码标价。
他走进一家书画店。里面端坐一老人,六十多岁,白发长髯,似颇有文化。
先生买字画吗?
林市长点点头。
我向你推荐林市长的字。为迎接他的到来,这几天正在打折。
为什么?
过几年市长调走,你永远找不到,过了这村没有这店,绝品。
市长的字写的很一般吗。林市长指指墙上那副“执政为民,造福一方”字帖,故意说。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林市长,三岁习字,五岁获全国少儿组书法一等奖。十五岁成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他的书法特点是汇百家之长,有柳体的风骨,欧体的神韵,颜体的灵秀。告诉你个秘密,他是现代中国书法大师林散之的侄子。
林市长吃了一惊,我何时有这样一位叔叔,他们怎么把我的过去,了解的如此清楚?笑笑:你了解他吗?
老人从柜橱里面,拿出一张大红绸布横幅,上写着:庸官退去清官来。说:这是我送给林市长的。
把自己比作清官。林市长顿觉老人十分可爱,爱民如子,自己作为父母官,就情不自禁掏钱买下那幅字。
但有一点,他原来并没有感觉自己字有多好,经老人家一点播,也觉自己的字里柔中有钢,钢中有柔,很有个性,气度不凡。
从此,林市长总爱去市长一条街走走看看,浏览一番,就象柔柔的风吹醉心田,诗意的情愫朦胧缠绵。
林市长对求字者,从不怠慢,只要工作条件允许,挥笔而书,从不收费,笔墨纸砚全是自己掏腰包。谁夸他字好,只是笑笑:献丑了,爱好而已。
光阴任苒,林市长不知啥原因,卷进一场经济纠纷中,被双规了,在这期间,他没有惦记别的,只想着那条街,自己的字如何。半年后,问题弄清楚,与他无关,官复原职,又要到异地为官,要离开这座城市,他有些恋恋不舍,想看看那条街自己的字。他乔装一番,来到那条街,走进了那家字画店,还是老人看店,可他的字一张没有,满屋子摆得全是保龄球。
原来林市长的字呢?他问老人。
早下架了,没人要了。
他的字不是很好吗?
好啥呀,跟狗刨似的,写的字跟他本人一样,站没站像,立没立像,横不平,竖不直,字字像蝌蚪,翘着小尾巴。
你原来可是夸他清官的!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老人从柜橱里又拿出那幅写着“庸官退去清官来”的横幅,这是市长一条街的惯例,谁当市长我们就献给谁,昨天新市长来视察,我们刚刚献给他。
这么说,林市长已成庸官了,你见过他吗?
我怎会见过林市长,我也根本不懂字画,是帮我儿子照看店,是儿子教我这么说的。
保龄球是怎么回事?
市长一条街,当然就是市长物品专卖街,那个林市长走了,自然他的东西不值钱了,我们新市长不喜欢字画,喜欢打保龄球,我们自然就卖保龄球,谁给我们带来好处,我们就买谁的帐。
林市长对这曾经熟悉的空气,丝丝缕缕,重新缠绕,似相知,又似陌生,沉默无言,他把一条街自己的字,全部买下来,带回家焚烧一炬。
几天后,“市长一条街”改成文化交流中心。市长任何东西不能在这里出现,而且,市长必须每星期抽出半天时间,来这里与民交谈,倾听呼声,这是省领导的指示。据说新省长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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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十则
某高研班以短信互动形式进行教学。今天辅导老师(以下简称师)与学生(以下简称生)讨论的题目是《关于文学创作的对话》。
生:老师,您领过文学奖吗?
师:领奖的台上没有我,有我的台上没有奖。
生:怎样使小说写出新意?
师:小三是个外星人。
生:什么叫情节曲折?
师:范儿爷(女)恋爱100次,认干爹80个,试婚60次,同性恋40个,闪婚20次,坠胎10次,现在还光棍一人,没有走入婚姻的殿堂。
生:什么叫百折不饶,终成正果?
师:写了1001
篇投稿不中。别气馁,坚持《一千零一夜》,第1002篇准发表。
生;发表作品有什么捷径可走?
师:这个问题男女有别。男:关系最重要,水平作参考;女:要想“会”,跟着“师傅”睡。
生:什么叫小说的意外结局?
师:昨天,有一女大学生在公交车上挤流了产,司机无奈替她付了手术费。第二天,公交车被女大学生挤爆了。
生:什么叫小说的蓄意谋篇?
师:先于她娘搞婚外恋,领进家去搞定她女儿。
生:作者如何快速出名?
师:先用一个假名猛批自己的作品,再用一个名字进行反驳。出名的妙招:双簧戏!
生:什么是小说的共性与个性?
师:比如情妇。共性:放在酒桌上都叫浑段子,黄笑话;个性:国家作协的笔下叫保健医生;省作协的笔下叫私人秘书;市作协的笔下叫情妇;县作协的笔下叫相好;一般写手的笔下叫姘头;老百姓口中叫搞破鞋。
生:什么叫抖转式结尾?
师:您正在参加漫游通短信活动,业务费用全免,还可以中大奖。感谢您的支持——10658000
(《当代闪小说》2013年第5期)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